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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石膏

⚠️：双性转  ooc 我没看过牙医不对地方请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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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去看见她的瞬间，就想掉头出来，”李卿拿小勺去剜了块蛋糕，感受了奶油和海绵蛋糕的柔软细腻质感后又可惜地送到对面朋友的嘴边，“啊——”

朋友嫌弃地推开，抢过勺子不打算允许她这种玩弄食物的行为，金属质地碰撞白瓷小盘发出清脆声音来，“可你今天依然要去见她，所以，少装了ok？”

“来，我和你详细说下我的心路历程。第一反应是打算掉头出来没错，可她都看见我了，这时候转身不觉得像逃跑吗？搞得谁还多在意她一样。”

“都分手3年了？……算算是要3年了，谁和谁不能是普通医生和患者，”李卿边哂笑边往沙发上躺，“又不是分手3个月的ex，不能打照面的尴尬。”

漂亮话说完，李卿也彻底陷进了沙发里，顺势滑落的靠枕挡住了她一边脸。朋友瞄了一眼，捡起勺子还是将之前那点刮下来的蛋糕吃完，然后又小心翼翼不破坏形状地再一勺，满嘴甜蜜地开口：“这么想，遇见过去的人是好事。”

“老天派她给你做复诊，检查看看过去是否留下了病根呢。”

李卿琢磨着这句话，看向朋友的表情是“难得你说有水平的话真的假的”，朋友居然意会了这个意思还挺复杂的表情，不耐烦挥手，“书上看到的，送你好好思考一下。”

陪朋友的下午茶时间结束，两人店门口分手，李卿按亮手机屏幕看时间估算着现在走过去正好，深呼吸顺带还叹了口气，郁结纠缠如乱毛线的心情像借着叹出去的气顺畅了些。

李卿思绪回到了几天前。

因为臼齿隐隐作痛，不想等到要拔的程度她便打算去看病，李卿在软件里翻评价找到一家新开没多久的牙科诊所，看交通也方便，于是头发懒得吹衣服也懒得换，顶着乱糟糟的丸子头和一身还沾着星星点点颜料的长袖和运动裤就找过去。

哪知道一推门就看见有个人手插白大褂站前台旁边。瘦高的模特身型，扎个马尾，黑色直发柔顺垂着，侧看是非常熟悉的脸，没表情时候要多冷淡有多冷淡——她险些名字脱口而出了。

那个过去在她口齿间翻飞过数不清次数的名字。

虽然今日和朋友说得已经很云淡风轻，可在当时“转身离开！”几乎是第一瞬间出现在脑中的想法——怎么说，李卿是预想过很多种和金妍重逢的场景的，比如大学同届大聚会，两人带着彼此的男朋友见面礼貌问声好；或者多年后街头超市之类地方，对方正看着柴米油盐，身后有小孩和一个男人跟着，圆满家庭模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联想到的都是这种非要有伴在旁边的……模式，反正大概就是这样。可当真正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这些假设都毫无意义，现实总是不怎么按她导演安排得来，预想过那么多的重逢结果来得这么突如其来——

虽然过了那个震惊劲回想起来，也不是多突然，白驹过隙，很多事情已经过去3年了。

李卿低头绕开路面的水洼，眯着眼看被雨打落飘落粘在水面的叶子，发现自己怎么也回忆不起两人是怎么在一起的，故事的开始凌乱斑驳得像这片雨后街面，只朋友听到这个消息时候那句“你居然真的把到她了”印象深刻，想到这里，李卿没憋住噗哧地短暂笑出来。

而虽然故事的开头已经模糊进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结束倒是还清楚，老套的情节，持续的吵架，大事小事……她毕业前一个星期，又是一次鸡毛蒜皮的吵闹后李卿对金妍坦诚道，我坚持不下去了，不如分手吧。她目光落在金妍身上，看见她因医院高强度的实习而泛青的眼袋在台灯下格外明显，金妍撑着头不吭声，过了好一会抬头看李卿，表情平静说好，分手吧。

很快走到了诊所门口，李卿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妹妹设计品牌的一套，logo白T和黑色不规则剪裁半裙，白T本来是基本款的设计，李卿给一剪刀剪成露脐，侧边向上开了个大口子，拿别针穿起来。这一贯是她的风格，年纪小点时候觉得衣服不折腾出个花来就不叫艺术生，现在是养成了改造的习惯，而她的取向好像一致性延续得也过分好，走出校园3年她不过就是齐肩碎发长了又短能当个记录。

她推门进去，诊所里只有一个护士在前台，等她过去，小护士笑得美丽动人：“是李小姐对吧？金医生里头还有病人，请稍等一会。”李卿同回个灿烂的笑表示知道了，然后坐一边的椅子上等。

人出来的很快，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就初中生的样子，笑眯眯地背着身对随后出来的金妍说再见，转过身来就收敛了嘴边的笑，牙套便挡住了，可眼角的笑意还眯着。

是，她从来就招小姑娘喜欢。李卿无所谓地想，低头整理了下衣服，那头站着的金医生脸上还带着刚刚对小姑娘的漂亮微笑，开口喊道，“李卿，进来吧。”

金妍今天外面也是白大褂，扣子倒没扣上，露出了里面碎花V领衬衣，领口很大很深，苍白嶙峋的胸腔骨都露出狭长的一道。李卿跟在她身后进诊室，还注意到她穿着高跟鞋，鞋跟纤细。

李卿听着高跟鞋敲地的噔蹬声，不免想起大学时候。金妍一年四季就是帆布鞋和板鞋，皮鞋类从不碰嫌磨脚，衣服也是T占多数，对露出皮肤和明显女性化的打扮总不太感冒。比起除了头发长短没别的变化的自己，金妍进入社会后像是脱胎换骨……这个词或许不太准确，毕竟李卿也摸不太清自己对她变化的想法。

“忌口有按照上次要求的做到吗？”

“当然有。”

金妍示意她躺下，“真的一块甜食都没吃，你那么爱晚上吃甜食。”猝不及防的，金妍拉扯着乳白色的塑胶手套就熟稔地说道。李卿因这句话躺治疗椅子上的动作一顿，却也没再回答这话毕竟已经说过自己有遵照医嘱，她只是安静快速地接着躺好——可听见对方提及过去她居然莫名有些伤心，为什么要伤心呢。

李卿彻底躺了下来，又贴着微凉的皮质椅背调整到完全贴合舒适些的位置，她想经年再会的前任情侣，做个普通认识的人才好才体面，哪怕从看见她第一面细微末梢的记忆闪回着就开始攻占脑海，可都不过是不该提的东西。治疗室的无影灯刺得人眼睛一痛，又冷又白的光，李卿不适应地闭上眼，心里所想便投射上透光而绯红一片的眼帘皮肤，左边一串哒哒哒过去的是“原来你也还记得我”，右边的是“我如此热情演绎你倒是提起得轻易”。

可恶。感觉输了。

“已经消炎好了，今天磨牙。”金妍戴着口罩说话有点含糊朦胧，她收起口镜，转头去拿其他的器具，李卿闭上刚刚大开的嘴，有点尴尬地咽干净唾液。她突然想到对方以前大概也很熟悉自己的口腔吧，虽然和现在这种过分直面细致从病理角度怪不一样，总结起来，金妍是最了解自己口腔的人？好色情的说法……

那边嗡嗡作响的钻头声突然响起了，紧张感一下上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条件反射似的她牙龈也跟着酸痛起来，李卿有点坐立不安，如果不是对方，可能“痛不痛啊，医生麻烦轻一点”这种求饶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她瞄了眼举着器具要过来的金妍，愁眉苦脸地扣起了椅垫。

“嘴巴要再张大一点。”金妍前倾着上半身，眼睛凑很近，姿态语气都非常专业，淋过福尔马林的味道，李卿目光四处游荡，往上一些就瞟见因重力坠落着的大V领口里隐约阴影，充盈鼻腔间的药品机械气味里萦绕几缕女性特有的温柔香气。

“唔唔！等……等下……”李卿终究没扛住那滋嗡作响的超级高旋转钻头的恐惧，手跟着在空气乱抓乱推了好几下，天知道她多讨厌这种让人联想电锯杀人魔行凶时候的声音，“不要磨牙了……”

“成年人还要我叫护士进来抓住你的手吗？”金妍举着器具的手挪开了些，居高临下地看她，口罩覆盖外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见李卿手不甘不愿地放了回去，“别挣扎了，医生不会因为你不喜欢就停手的——”

“你不是说我消炎了吗，我觉得已经好了，牙齿真的不痛了啦！”

“好没好是我来决定的吧，”说完金妍又举高了钻头，“好了别闹……我会轻轻来的。”

结果钻头碰到牙釉质真的没有预料中的痛感，只是能清楚感觉到牙齿被磨掉的怪异难受感，钻头冲劲特别大在她口腔里横冲直撞。李卿忍不住想象，大概像打磨石膏吧，坏掉的部分变成粉末脱离，就能重新成为健康的形状。李卿感觉得到金妍手很努力地想又稳又轻，她抬眼看，那人低垂着眼，专注认真，睫毛都凝固似的，像曾经看过的写作业的样子，也像曾经看过的她看自己的样子。

“口腔会不舒服吗？漱漱口。”李卿被金妍轻扶起，对方拿过旁边的纸杯送到她眼前，李卿含着一嘴的口水和牙科特有的奇怪味道，当然可能还有自己的牙齿粉末，灌了一大口水后脸颊鼓鼓，认真地左咕一下右咕一下，然后全吐了出来，黏糊糊的，啊，好尴尬的模样啊。李卿努力吐尽想抵掉嘴唇上滴不尽的黏糊透明液体，两边的碎发滑落挡着她侧脸和表情，啊真的好尴尬，李卿居然有点想笑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过得很不好，隔了这些年再见的前女友居然是这副模样。

“有纸吗？我想擦口水。”

结束治疗，李卿坐着听金医生的医嘱，“不拔牙的话就是需要一定时长的治疗，上次和你说的忌口要一直做到，下次再来也要准时，别不当回事得拖来拖去。”金妍把手套口罩脱掉倚在一边，她看着李卿点头说好，低头趿上低帮黑标匡威，脚后跟被踩塌——这是她惯常穿法，说是磨脚后跟，不如趿着穿，还比较随性特别。金妍把手套团起丢进垃圾桶，起身去翻抽屉，拿来两片透明防水创口贴，“这个没颜色，贴脚后跟上，好好穿着鞋吧，走街上趿着总有点不便。”

李卿眨巴着眼看那两片创口贴，她记得金妍当初总是很在意这样的穿法——觉得鞋还容易掉，只是那时候的她讲话没这么委婉，“李卿你不知道帆布鞋不穿袜子容易臭脚吗？磨后跟就穿长点的袜子好了。”

“不要，不是我的审美。我要怎么穿就怎么穿啊，反正我不臭脚，难不成要学你那样。”

“我哪样，为你好才说的好不好。”

李卿蹲下就去拉金妍的袜子，原本只露出一道细细边被她拽着包过脚踝差点接上直筒的牛仔裤角边，“这样哈哈哈哈哈！”

……最后两人都气得脸红脖子粗，玩笑就升级成吵架，金妍觉得自己好心做驴肝肺，李卿烦躁对方干涉太多。

三年间那份原封不动的意思换了个柔软的语言包装。李卿看着金妍递来的创口贴，摆手拒绝：“反正呆会坐的士回去。”

金妍伸着手停了一拍，然后把创口贴收了回去，“外面下雨吗？”

“阵雨？反正……有一阵没一阵的。”李卿边说边把鞋趿紧些。

“那，早点回去吧，”金妍手插白大褂兜里，对李卿笑笑，像熟稔的好友，“赶在大雨之前。”